窗前野猫，凶眼毕露

    江南六月中旬，已入“黄梅”，时阴，时雨，时阳光，潮湿中带着闷热的凉意。照例，吃早饭前我拉开了落地窗的窗帘，哪知隔着玻璃，就见一大一小两只猫咪在窗前晃悠，惬意地在舔毛戏耍，完全无视我的出现。那大猫骨瘦嶙峋，而小猫似乎刚学会走路，一身白底绒毛上缀着对称的淡黄色色块，不胖不瘦，精精神神，拖着条湿漉漉的疏毛尾巴，眼睛水汪汪的。我对着它们敲了下玻璃，这时它们才转过了头，大猫眼中满是温柔；小猫眼中满是可怜，这眼神让我想起了过去一次养猫的经历，那是五十年前。
    那时我正读小学五年级，住在市中心的一条大道旁。一天放学回家，走着走着，一只小猫跟了上来，那是只虎纹猫，一身黄毛上嵌着规则的灰白色毛环，瘦弱不堪，“喵…喵…”叫着，直往我身上蹭，满眼泪汪汪看着我，我心一软，就把它抱起来带回了家。
    那时养猫不像现在有现成的猫粮，我们这儿都是喂“鱼泡饭”。所谓“鱼泡饭”，就是花几分钱到菜场买半斤小毛鱼，运气好的话同样的钱可买到一斤小毛鱼，这里的“毛”就是小的意思。回家后趁鱼还湿，将鱼一条条贴在能晒到阳光的墙上做成鱼干，这样鱼就可长期保存了。每到喂猫时，拿二、三条鱼干用水煮烂，拌入米饭就成“鱼泡饭”，拿来喂猫，猫爱吃的不得了。这样喂养，这只虎纹猫不久就恢复了生机，跑进跑出，生龙活虎，但问题也随之而来。
    我家就住在大路旁，那时治安良好，人在家大门一般都敞开着，不怕有人进来，于是这猫也就随意出入，吃饱了就往外面跑，当时就流传有“拔脚花狸猫，吃了就往外面跑。”这最形象了。
    在外面，这虎纹猫就与别的野猫厮混，带回一身跳蚤。这跳蚤，如芝麻粒般大小，极善跳跃，喜咬人，人被咬后，起块，发痒，还能传播疾病，令人深恶痛绝，于是我决定消灭之。我准备了一盆已溶有“敌敌畏”的井水，将虎纹猫浸入其中，为避免猫喝入毒药，我用手捂着猫嘴，彻底消杀。这虎纹猫拼命挣扎，搞得我一身药水，狼狈不堪。虽如此，效果却特好，等我将猫洗刷擦干，翻毛查看，一只跳蚤也没有了！正当我得意，一脱手，这猫跐溜就没了踪影！当时我并不急，心想：“好歹我救过它命，好吃好喝供着帮它恢复，到饿的时候自然会回家。”谁知，晚饭没回来，第二天也不见影子！正当我急着，第三天晚饭前往对街一看，这虎纹猫居然在对面人家吃着饭盆里的饭呢！我“喵、喵”学着猫叫，试图唤它回家，谁知这货理都不理，与吊着我收养时判若两猫！后来这货就一直待在对面人家，再也没有与我亲近过。
    多年以后，随着我的成长，知识开始丰富起来，才知：猫是唯一主动成为人类宠物的动物。其实在猫眼中，人只是它的长期饭票，至于忠诚，根本搭不上界。
    自此，我对猫就没了感觉。谁曾想，今天又碰到了欲获得长期饭票的！至于我为什么这么认为，那是有根据的。
    其实我早就注意到这只大猫了，它经常来我家院子里溜达，而每次我都赶它走，因为它来不干好事，是来我家院子里拉屎撒尿的，非常讨厌。
    春天是猫发情的日子，随着夜晚鬼哭狼嚎般的猫叫声，我估计不久这猫就要下崽了，而它的窝就在隔壁院子里。果不其然，刚入六月，我从楼上就可看见这猫带着四只小猫在隔壁院子里玩耍。可能是流浪猫的缘故吧，它的孩子基本属歪瓜劣枣，毛色杂乱，唯有今天带来的这只还算比较漂亮。“两个院子间的隔墙有二米高，大猫翻越尚要借着力点，这小猫难道也有这本事？”我心中想着，拿起扫帚开门出院去驱赶。那大猫一见我出来撒脚就跑，哧溜一下越墙而去，而那小的居然直直看着我，又出现了我当年遇到虎纹猫的情景，我气不打一处来，举起了扫帚，这小猫一看情形不对，也随着大猫的足迹来到院墙边，但院墙对它来说实在太高了，别说跳，就是有着力点它也够不到，于是乎这小猫钻进了院墙边的石缝里躲了起来。说实话，我只想赶它走，并不想伤它，只能暂时放下此事。接下来就是比拼耐力了。
    我一进室内，不久这只小猫就会隔着玻璃“喵…喵…”叫着，往室内张头探脑；我一出去，就躲起来。到晚上，一夜叫声不断，似乎可怜极了，而大猫始终没出现。
    这样坚持到第二天下午，我正在室内看着书，忽然瞥见那大猫慢悠悠地从落地窗前走过，还不时向窗内瞄几眼，满脸的怒气，紧随其后的是那只小猫，一步三跳地跟了过来，我哑然，于是 又拿扫帚跑了出去，大猫早就没了影，而小猫见我来，一遛烟跑开又不见了踪影，等我回屋，小猫那可怜的叫声又时断时续传进屋来，真是与猫斗烦恼无穷啊！
    想着这猫崽实在太小，根本无法翻过这二米高墙，赶又赶不掉，送又送不走，还不知如何收场。忽然，这猫叫声晚上就消失了！我想：“如没猜错的话，这大猫为小猫找长期饭票失败，应该是把小猫叼回去了。”
    第二天一早起床，我就在楼上往隔壁院子里看，果不其然：昨天还可怜兮兮的那只小猫正和其它三只一起嬉耍呢！而那只大猫就躺在一旁看着！猫之“心机”可见一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