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晨雾刚刚散去,我拎着一桶孔雀鱼来到花鸟市场。
市场位于一条街上。此时两旁的店门紧闭着,好像没人似的。唯有街东正中一家门敞开着。门前破藤椅中坐着位肥肥胖胖的老头,翘着二郎腿,捧着把油光铮亮的紫沙壶在那细细品着。
我看他旁有块较宽敞的空地,于是提着桶走了过去。还没等我放下桶,那儿就出现了只大大的再生塑料灰黑盆,一个肥脑袋在我眼前一闪,不知何时那老头已拿着一叠盆在空地上摆放了起来,嘴里还嚷着:“别放在这里,早有人了!”我看了他一眼,无可奈何地走了去。
天渐渐明亮起来。缕缕阳光透过茂密的法国梧桐树叶,照得地上斑斑点点。路人多了起来。我最终在街西一大鱼摊旁占据了一小块地盘。收摊位费的胸口挂着只绿色帆布包走了过来。他人瘦瘦高高,头发蓬松,眯缝着眼对我瞧着,道:“新来的,看着脸生。”我嘿嘿一笑:“第一次。”我以为他正合计着如何按其它摊位收个好价钱呢!因为我听到他收了前面几个摊位每摊贰元的摊位费,谁知他道:“看你摊位不大,就收你五角吧。”我麻利地摸出五角交给了他。“这是一天的摊位费哦。”他随口一句,慢悠悠地走向下个摊位。至此,我总算有了个稳定的位子。
这花鸟市场自我有记忆起就已存在,是自发形成的。属于占街为市那一类。春、秋、冬三季有各自的主打品种。夏季则为淡季,主要是天气炎热的缘故。春季以当年孵出的金鱼为主。水泡眼、珍珠、高头、龙睛,名目繁多,很是受人欢迎。我专挑那便宜的,品貌端正,身形灵活,还没露色的小鱼买。带回家养在小缸内,每天捞鱼虫喂他们,期盼他们快快长大。但往往事于愿违,这鱼都坚持不到出黄梅天就死了;立秋后,蟋蟀声起。一般摊位主用竹筒装蟋蟀,一筒一只,筒两边用草塞紧,蟋蟀是无法逃出来的,但鸣叫声不断,似乎很不服气。只有“健将”才配享受独居瓦盆的待遇。我一般挑冷摊下手,价格以壹分计,很是实惠。带回家放入蟋蟀盆,用蟋蟀草须着,两两捉对厮杀,看着很是过瘾。立冬后,就轮到兰花上市了。浙江山民肩挑手提而来。满街尽是下山兰摊。我挑那叶肥油润,花苞鼓鼓的买。壹棵在手,带回家栽入瓦盆,来年春季就是一缕幽香。这兰不好养,观花闻香后就半死不活了,属于壹年头菩萨。正因此,我对这里非常熟悉,只是现在变换了角色。
与常规不同,我出摊时节选在入夏不久,这是花鸟市场的淡季,但正是属于热带鱼类的孔雀鱼大量成熟的时候。我这孔雀鱼是自己繁殖的。
我被夹在两个大鱼摊的中间。左边鱼摊的主人是位年青的大姐,右边是个老太。他们看着我的小鱼直发笑。我看了下她们盆中的金鱼,只见条条都有十五公分以上,神气活现地在大盆中游来游去,再看看自己桶内近百条五颜六色的孔雀鱼,心想:“不知能卖多少钱?”
今天是星期天。最早一批走过的人并没留步,到九点才开始有人在市场上停留,细细的观赏起来。偶尔有一、二个人也来鱼摊边看看,似乎金鱼的美并没引起他们的注意,到是我的那些不满四公分的小生命引得他们驻足观看。见此,我也学着小贩的样子吆喝起来:“两毛钱一条孔雀鱼喽”,开始甚不好意思,声音如蚊虫鸣叫,散也散不开,见热度没有增加,我也豁出去了,大声吆喝起来:“便宜喽,孔雀鱼!”“走过、路过,买几条哦!”嘿,真带劲!我的声音虽不好听,但穿透力极强,人们纷纷把头转向了我这边围了过来。开始有人掏钱买鱼了。买鱼的人越来越多,我忙得不亦乐乎。
趁着空隙,我发现早晨碰到的那个胖老头就站在一旁看着,看到我在看他,他显得有些尴尬,笑着说:“你的鱼比我们的都卖得快”。我笑了笑道:“你们的鱼四季都能卖,而我的只能趁夏季了。”听闻此,胖老头似乎来了劲,道:“你这鱼那热带鱼店也在卖,但要一块五一条,你抢了他们的生意哦。”其实这我也注意到了,但二毛一条与一块五一条的消费层次本不在一个层面上,向下消费可以,但向上就难了。我嘿嘿一笑,就没再搭理他。
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。当我发现桶中已没有可卖的鱼时,已到了十一点半。于是我收拾起鱼桶,带着卖鱼获得的二十元钱满意地离开了。
此次经历虽已过去了多年,但现在每当想起,别有一番滋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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