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童年的农场生活

第一节:到农场

作者 严晶
 


    在黑黑如锅盖般的天际下,鹅毛似的大雪被大风裹挟着漫天飞舞,吹向白茫茫愿野中一辆破旧的长头公共汽车,它正吃力地爬着。飞雪一个劲猛打着车窗玻璃,发出嚓嚓嚓的响声。这是一九七〇年年初,刚过完春节一星期,车子就载着省师范学院的教师和孩子向着学校农场开去。
    车内,人和行李塞满一车。大人们疲惫地挨挤在座位上,或窃窃私语,或闭目养神,只有两小孩在车内挤前窜后,似乎有使不完的劲。圆脸的那个叫王进,过年八岁了。生着一对招风耳,扁头虎脑,甚是精神;尖脸的那个叫孙军波,现在七岁 。一双小眼骨溜溜转,一看就是个精明的小子。这次这车人是来学校农场劳动的。严格讲,王进和孙军波这俩孩子是随接受再教育的父母来的。他们在学院时就住在同一楼道内,早就熟识,本就不见外。这次一同下乡更不觉寂寞。
    路上的旅程绝对长。整整四个小时,颠簸前行。大人们都已略感吃力,唯独孩子精力旺盛,对这趟旅程充满期待。
    这次学校安排各系教师轮流下乡劳动。原则上讲是不能带孩子的。一来劳动辛苦,带孩子不便;二来劳动期间要进行政治学习,从灵魂深处闹革命,怕分心影响学习效果;三来任班辅导员的老师还要辅导毕业班的学生实习 ,这些学生都已被安排到农场所在县下属各村,到各生产大队锻炼去了。班辅导员要随时走访,下乡村指导学生做毕业设计,带孩子很不便。但王进妈和孙军波妈身边一个能托付的人都没有,学校特批让两个孩子可随大人行动,才有了他们一同随母亲来农场的事。
    俩人在省城校内常一起玩。这孙军波除上学外,课后就跟在王进屁股后头转。这省城的大学,校内有山有水,这俩小子课后不是爬山就是蹚水,抓蚱蜢斗蟋蟀,玩得昏天黑地。大人事多,也没空管,属于自由成长。但一到冬天,大地萧瑟,万物冬眠,俩人没了玩的,甚是无趣。这次一听可跟老娘来农场,把他们乐得,指望着能有一片玩耍的新天地。这劲头自然就高。
    大雪弥漫,路面都看不清楚,司机开得很是小心,这车就如蜗牛般缓慢。他们是早上七点从省城出发的,常规需四个小时,原计划是中午赶到农场吃中饭,但按现在这开法,晚上都不一定开得到。正在无法施展时,隐约听见后面有汽车喇叭的声音,按得急促,似乎在打招呼。驾驶员经验老到,估计是自己的车太慢,占了道,影响了后面的车。于是往路边挪挪,让出道来。果不其然,一辆军用吉普从后面窜了上来。只见是辆带帆布顶的敞蓬吉普,几个军人如勇士般坐在里面,加着油门,急速向前。车后扬起一片雪花,一道笔直的车印向前伸展。
    这来得突然的指引,让驾驶员心头一喜,也加了油门,沿着车印跟了上去。居然速度快了不少。
当车上的人们肚子已开始饿得有点吃不消时,汽车驾驶员却已按着喇叭,将车摇摇晃晃驶进了两根砖柱拱立的一扇大门。有人激动地喊:“看——看——看,学校农场!”透过车玻璃模模糊糊看去,砖柱上立着块大牌子,隐约有四个大字。大人们开始骚动起来。王进的妈,一个斯斯文文的女教师,从坐椅下拖出一件厚实的灯芯绒青灰色棉袄,一把抓住王进, 兜头把棉袄套了上去。周围的老师看着王进直发笑,棉袄套住了王进的头,但他两手却在外挥舞着,一时无法伸进棉袄袖子里去。王进嚷着:“太紧了!”,引来了全车人的一阵笑声。好不容易,一件棉袄才穿服贴。几乎同时,孙军波也被他妈按住穿上了棉袄。此时,车已在一个空旷的场地上停了下来。
    王进第一个跳了出去。一脚踩下,就陷了下去,雪几乎没到膝盖。王进妈急忙也跳了下来,一把攥住儿子,哪知小子异常滑溜,一下就挣脱了手。只见四周光溜溜地一片白,两排长长的平房夹着一块大大地空地,几株光脱脱的树杆插在那里。王进握住其中的一棵转起圈来。树叉上的积雪纷纷下落,飘荡开来。随之而来的孙军波也笑着,一把抓住了旋转着的王进,两人扭在了一起 。“你们傻啦!”王进和孙军波被各自母亲拖住只能停下来。
    大人们肩扛手提从车上卸下行李,一堆一堆放在厚厚的雪地里。一位裹着条纹格子围巾,露着双单凤眼的女教师正派着宿舍号。她叫唐舒,是系革委会副主任,这次劳动锻炼系里就由她负责。王进和孙军波随各自母亲被分在了一起 。这是后面平房正中那间,同住的还有张教授、孙教授和葛老师。
    这房间不大,水泥铺地,南北向。南面正中有一扇涂成灰绿色的木门,两边各有一扇小窗户。透过它们,可见前面的另一排平房。北面有一扇较大的窗户,放眼望去,可看到一望无际的雪地。耀眼的白光亮闪闪,照得室内明晃晃的。窗前放着张写字台,一张方凳。室内两边靠墙各摆放两只双层木板床。王进母子,孙军波母子各占了靠东墙的一只床。两位教授因年纪大了,各睡在靠西墙的两只床的下铺,葛老师睡在靠北窗的上铺,多出来的铺位用来放行李,物品。
    初来乍到,王进的新鲜劲别提多高了。跟在母亲后面,搬行李扫地,忙得不亦乐乎。地上的尘埃已积了那么一层,看来这屋已有段时间没住人了。大学女教师金贵的很,对生活本来就讲究,特别是两位留过学的教授,更注重生活环境。虽然这里不比省城,但一个干净还是要的,所以娘儿俩扫得特别仔细,几乎边边角角都扫到了。扫着扫着,忽听“骨碌碌”的几声响,王进赶忙寻找,只见扫出来几枚长长尖尖的玩意儿。王进见着新奇,捡起来感觉沉甸甸的,泛着绿灰色。王进妈见儿子手中的东西道:“这是子弹!”大家都有些紧张起来。正没着落,门口一个身影一晃,“都安顿好了吗?”原来是唐舒走过,挨室查看呢!王进马上高举双手,“唐阿姨、唐阿姨!这里有子弹!”唐舒立马住了脚,折返回来,进门从王进手中接过子弹道:“大家有所不知,这儿以前是解放军营房,我们拿下这农场后,他们才撤走,估计这子弹就是他们遗留下的。”王进估摸着唐阿姨只是看一下就会还给他的,谁知唐舒看了他一眼道:“这子弹是危险品,我要上交学校人武部。”王进一听有些懊恼,本想着能把玩把玩,现在可好,到手的子弹就这样飞了,简直太可惜了。没法,王进只能认了。
    这事过后,宿舍总算打扫干净了。王进脱了鞋一下就窜上了靠北窗的上铺。以前可没睡过双层床,这可有意思。孙军波有样学样,也麻利地爬上了上铺。孙教授看着王进他们来劲的样子不无担心地说:“小心别掉下来!”话还没说完,王进半个身子往外挂了下来,大家一齐惊呼 !孙军波的母亲手快,双手并举,托了一把,王进趁势又翻了进去。王进妈虎着脸发话道:“若不是阿姨,你就摔下来了,不许你睡上铺!”王进从上铺探出半个脑袋,朝妈伸了伸舌头,童音实足地答道:“不!”孙军波的母亲姜老师一看娘俩闹僵了,赶快打圆场道:“李老师,没关系的,只要在床栏两端栓根绳他们就掉不下来了。再说我家儿子也睡上铺,他们俩也有伴,互相提醒,保管没事。”王进一听姜阿姨帮他说话,赶紧接过话头:“妈,您放心,我和孙军波都注意点,肯定没事。”王进满脸露出灿烂的笑容,冲着他妈直保证。王进的妈本来就这一个宝贝疙瘩,一般的小事都依他,看姜老师都说情,也就转过脸来说道:“还不好好谢谢姜阿姨!”王进还是拎得清的,对着姜老师大声道:“姜阿姨,我保证听您的话,与孙军波一起在上面老老实实,不乱动!”孙军波一听,也跟着王进保证起来。姜老师笑道:“男子汉,大丈夫,说话要算话!”。
    外面的雪越发大了。整个世界银装素裹,但两排平房间的空地上已踏出了许多脚印,大大小小数也数不清。这个世界热闹起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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撰写日期:2024年11月12日;修改日期:2025年2月7日